女权之声春晚“查毒”被网络噤声

【背景】羊年春晚的多个节目因涉及多项歧视，引发舆论争议。国内倡导女性权益的民间组织自媒体女权之声于2月20号年初二早上11时在微博上发布了一条号召万人联署反对春晚歧视弱势群体的倡议公开信，以“抵制毒春晚”为主题的公开信迅速在网络流传，信中点名批评了多个涉嫌歧视的节目，并征集万人联署，要求央视道歉并停播相关节目。

反歧视女权发声反被噤声

       在微博发布后的4小时内，就征集到了1000多人的签名。截止当天下午6时许该倡议公开信有3600多条转发和4000多条评论，但该微博及其所有转发迅速被新浪屏蔽删除，微博之外的在线联署页面也被禁止访问。

       20日，深圳大学文学院教授王晓华在新京报做了一篇立场折中且暗藏表扬春晚观点的评论，言“央视春晚中涉嫌歧视的节目不断递减。这是一种可喜的进步”，文中也有指出几处歧视性细节的存在，但整体观点引向了“有待继续改进”。

       女权之声负责人吕频在接受泡泡网访问中谈到该组织对春晚意识形态弊端部分的关注时表示：“对春晚的关注，可以说不是完全在我们‘组织’的框架下完成的。这个活动比较无中心，有很多来自各地身份不同的网友参与，活动发起人不是唯一，我也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以及来自什么地方，都是社交媒体，我们互不相识，因为一个共识形成联系。我们这个组织不是一个单一的策划者和组织者。女权主义者一直关注春晚中体现出来的性别歧视问题，此前曾多次指出，已经坚持多年提出，我自己也写过文章，可能还不止一篇。我们也曾经征求过大家对春晚的意见。（歧视）这个问题是由来已久的。”

       关于女权之声组织主张的“去中心化”，是近年来经常看到的思想，它是具有普遍意义的社会运动的经验和方法。吕频认为，“如果我们去领导、组织，那不是又回到电视台、央视模式了？它们不就是想领导和组织观众吗？草根的运动，和这个正好是相反的。”

对于相关话题中言论审查的认识和分析

        关于吐槽春晚的长微博被禁止转发，而“反歧视”话题被新浪官方账号“抢夺”一事，吕频则认为：“言论审查应该不是铁板一块，它是有很多裂缝的，而且媒体也在这里寻找自己的机会，想必它也需要报道的素材。新浪禁止女权之声的微博转发，但是在我们的微博不能转发的情况下，新浪网在自己的官方账号@头条新闻 里面采用了女权之声的消息，单独做了一个帖子来发，令这个话题形成了非常大范围的影响力。它们为什么要这样做，不让我们发却自己去发，我觉得这件事非常有意思”，吕频回忆说：“这个事情发生在初五吧。可能大家都需要寻找新闻素材，春节期间缺乏争议性的话题，它看到我们这个话题可能是感觉比较好，它就后台设置为不让我们发而它们自己去发，我想这可能是它和我们在搞新闻素材方面的竞争。这是一件好事，这说明一切都有可能，说明审查不是铁板一块。”

       这的确是个有意思的现象，且较为少见，但无法就此确认“审查内部还有空间”。它只能说明两方面问题：一、“反歧视”话题并不在当局定义的“敏感”范围内；二、“抢夺”该话题或许并非只有吕频认为的“新闻竞争”一个因素，另还有掌控舆论的目的在里面——虽然“反歧视”不在敏感框架内，但春晚整体引导的“意识形态一致性”和相关春晚的哪怕非敏感话题舆论尺度，都在被官方严格监控。“收缴”该帖，可便于筛查跟评，将舆论控制在“反歧视”主题内，防止春晚政治宣讲的性质顺势被披露和反驳。

        同时吕频也提到，在早前女权之声的帖子也曾被墙内平台屏蔽，但她表示：被删掉的帖子都是些什么内容没有明确的记忆，也没有专门收集过，她说：“我对此不是特别关注。”语话权是维权中重要的一部分，不管是女权、政治异议还是环境、土地、劳资维权等等，删帖屏蔽的行为直接剥夺语话权，本当施以正面反抗，不过女权之声组织并没有对当局的删帖行为有过多评价，也没有分析被删除的原因。吕频称：“对于删帖的原因我不了解，我们并不认为它是一个多敏感的事。关于央视晚会中存在歧视的元素这个问题，微博上已经有无数的讨论，这不是我们发明的，也不是我们率先提出的。而且它采用的不能转发这个技术还是挺巧妙的，它没有完全删除我们的微博。或许因为这个内容无法被认定为任何不合法吧。”

        关于联署页面被删除，推测认为与“联署”被定义的性质相关。当局标准中一般会认为联署是一种“有组织、有计划、有纲领”的行为，不管其中主题是否存在政治敏感，一概是“不可逾越的禁忌”。

为何没有呼吁“罢看春晚”

        历届春晚中都充斥着大量政治色彩的节目，近年来尤甚，意识形态宣讲意味浓郁。2000年后的春晚不只有要求政治正确、宣扬主旋律，而且还要主动宣讲、传播、附和当时的政治主题，体现“党和国家高大上形象”。严苛的审查消解了综艺节目的娱乐性，蜕变得愈加乏味。据传，今年春晚开播前，政府通过内部通知要求“媒体加大宣传力度、督促党员干部自觉收看，把它当作一场全民政治教育”。这本身就是个笑点。

       女权之声发帖抵制春晚主要针对的是节目中出现的“歧视性”细节，而对春晚整体的存在及其本质没有过多评论。对此，负责人吕频表示：不会呼吁罢看，不会把观众、普通人当作改变的对象。发帖的目的是问责，责任在广电总局、在央视。吕频认为，如果春晚的垄断事实无法改变，就解决不了存在歧视的问题。

        吕频说：“我们当然要提出停播，这是人心所向。这种给大家洗脑、思想控制性的节目本来就应该停。同时我们要看到这个过程，让人们思考春晚的机制，思考春晚对大家、对社会的影响，这个过程本身很重要。最终结果未必是可以实现的，但是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产生了很多其他的收获，这是非常重要的。呼吁罢看就是把问题指向普通人，让普通人承担责任，这是对观众不友好的事。我们的抵制，是要开放这个荧屏，我们要有选择的自由，而不是只有看和不看的问题，那不是真正的选择。我们要看电视，但是电视上要有很多不同的东西，要有自由的东西，这是我们的诉求。”

         关于反歧视相关活动中的针对性方法，吕频还表示：“对于一般性的歧视，比如市场产品或者带有市场色彩的歧视，我们女权之声不会以要求停播这类的活动来抵制，市场性的东西要用自由辩论的方法来解决。但是春晚不是这样的产品，它是由广电总局来保驾的，不许别人搞，一家独大的内容，如果我们反对它涉及的歧视问题，我们就要用这样的方法来要求它停播。但是比如一个网站上含有（歧视内容）的帖子，我们不会要求它删除。我们是反对歧视而不是反对言论自由，我们的活动恰恰是为了促进言论自由。”

        党管文艺，艺术家没有创作自由，艺术没有民主，作品被要求必须以官方意识形态来强化，其结果只能诞生出类似春晚这等畸形产物。即便打破央视一家独大的垄断，只要政治审查还在对文艺施加压力，就没可能“百花齐放”，只会“遍地怪胎”。不论是公共意识的诉求、对弱势群体的关注，还是女权主义的提倡，都是反洗脑抗争行动。女权之声组织发起抵制春晚的联署，带动参与、激发民意，对抗击官方舆论钳制具有较高的价值。